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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杨家溪之梦 - 比特币今日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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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1 07: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深秋的早晨仍在刮着北风,县城的东边扬起的尘土三天来就象烟云一样笼罩在上空。
环岛大酒店502房灯光亮起,郑庆东隔着窗在套裤子。他望着晨雾中依稀可见北去的福温高速公路,心想,此行霞浦是如此这般顺利——三天内就将整个福宁新区的所有剩余的楼房一扫而光,而且还以更低的价格从这里支持不住的居民手中收购了十三套商品房。对于一个随温洲炒房大军南征北战的房地产商来说,郑庆东对炒作区区一个县城的楼盘胸有成竹。但他万万没想到原计划一周多的交易日竟提前了四天。三天内仅赁他一个人就把金山花园、金海湾花园、世纪锦园和好望佳的二百一十六套商品房收购合同依一签定下来。余下的时间将如何打发,他倒没个数了。不过昨晚他就决定今天先去杨家溪散散心再说。这个主意还是酒店服务员向他推荐的,令他遗憾的是她拒绝了为他当向导的请求,甚至是三百元一天的雇佣交易也被谢绝了。
郑庆东独自驾驶着自已的奥迪从唯独没有鲜花绿草迎送的互通口驶上了高速路。小车穿过赤岭遂道溜出菜洋遂道只不过几分钟的光景,在醒目的“杨家溪风景区”的路标的引领下,也只有几分钟的光景,车子拐过一个假山模样的方方正正地写有“杨家溪”提字的石碑,便算进了风景区。
刚过第一个收费站,再过一个服务区,尚未观赏到异样的风景车子就在几乎是单行道的土路上刹住。原来,前面七、八米开外一辆普蓝色桑塔娜张着前车盖抛锚了。郑庆东象是闲着没事干,一边按着喇叭,一边观赏着窗外细而直的枫树林。
显然是这沉长的喇叭声逼得前方车子里左右跳出两个少女来。就象是那火红的枫树林里闯出了两只可爱的兔子,立即让郑庆东停止鸣笛,打开车窗,探出头来。噪音一停,少女紧锁的眉头也立即舒展开来。其中一位长袖截腰露着肚脐的少女,大大列列地打着“哈嗳”的招呼走过来。她,叫阿燕。她走到车头将肚脐贴在被秋日的娇阳一烤就十分暖和的黑亮的车头盖上,双手托着歪着嘴的下巴,对着斜射的朝阳,毫无顾忌地眯眼打量车窗内。
“浙江人。有什么了不起?”她平静而轻蔑地说,然后向伸出头来的郑庆东瞪一眼。“嘿,这个女孩倒真好玩”郑庆东心想,眼里闪耀着光茫:
“对呀,你说的没错,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一张挂着浙江牌的破车尔矣。”对于久经商场、四十如虎、仍留有往日帅气而只是下巴富贵得象是在流油的郑庆东来说,泡妞他自认为是在行。瞧他那道飞舞着的眉梢,可以断定他是在行的,是高手。
“你是本地人吗?”郑庆东一边问,一边即促地按了一声喇叭,却把目光投向前方的另一位倒叉着手、撆放在翘起的臀部上、脚尖平蹬着似乎只关心枫林涧水的女孩。对面的女孩并没有看过来。
阿燕一颤,瞅着他那色眯眯的眼生气地说:“怎么,你想泡我们啊?”。
“那来的话,我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人地生疏的,想认识你们好帮助做个导游。”庆东说。
“导游,导游,没小费导什么导,游什么游?”阿燕说。
“三百。”庆东喜出望外,赶忙从屁鼓掏出黄皮夹,并抽出三张一百元。
阿燕抢过钱蹦起来喊着:“阿芳哦,阿芳。”
阿芳听了奔过来的阿燕对手上飞舞着的钱的解释后,耳语了两句便一同过来。阿燕走到庆东窗前弯着腰把拿着钞票的手放到背后说:“真的吗?导游费?”她看到庆东点头后才直起少女的腰身,廷起扁平的肚子,将另一支手从后面抽出两张票子,刮着庆东仰起颌下的那块肉说:“不用这么多啦——。开个玩笑,还你罗。”双方再三推却,阿燕最终索性把三张一同插进棕色的仿皮裤兜里,他、她都不约而同地望见阿芳的脸被道道晨光映照得象那燃烧的枫叶。庆东的心也被从她涵蓄的眼睛里反射过来的青春之火点燃了。火红的、摇熠着片片金辉的枫树林呵,从潺缓的溪边一直燃烧到山的尽头。那是都市里、商场上、霓虹灯下所没有的景至。
她俩把背包往庆东这辆车拿;庆东打开身边的车门,阿燕却往阿芳身后溜了进来;庆东向做着鬼脸的阿燕一笑,又接着侧身去打开后门让阿芳进来;阿燕将背包往后一抛,说了声“出发”更开始进入导游的角色。
“这里是榕树群,回头再来看。”、“那个是仙人锯板,就这样罗,没什么好看。”、“这个村庄叫田古后,破是破了点,可这里的村民很好心,就象我们的‘铁妹子’阿丽,我们偷挖地瓜还有人笑着帮我们挖呢。”一路上,阿燕见什么,想说就说,东一句西一句的也没导出几个风景来,却弄得阿芳、庆东笑个不停。阿燕蛮以为自己讲得不错,却发现没讲的时候,他们仍止不住笑,她看看身边这个,又瞧瞧身后那个,故作生气地说:“三百块的导游也就是这个水平罗,你们再笑,我们不讲了。”
阿芳的笑声里带有细腻而长长的喘息,不住地撩拨着庆东的心,他如痴如醉,就象是听着不知曲牌的古琴声。
车子在鹅卵石滩边的第二个收费站门口停住;水声、悠扬的古琴声从滩边的竹楼里传出来,传到车子里,仿佛是在预备着延续他们的笑声。
待庆东把车子倒进一整排大大小小的车列间后,在家都下了车。阿燕蹦着进去时发现守门的要抓她买门票,便用手打着哑语示意后面那两个买票;阿芳抢先把门票买了,又拒绝了庆东塞来的钱,他俩就跟着进去了。
常在商场滚打的人,对诚实的渴望正是久旱逢甘霖。此时,阿芳给庆东的感觉正如这甘露般甜美。他正打定主意要在霞浦聘用几个象她这样的女孩帮忙炒作楼盘,而阿燕显然排除在聘用之外。
大凡象有钱的人钱多得都腻烦了那样——他们从不愿意改变挣钱的僻好,只是期望钱挣得更加灿熳罢了。庆东恰是带着这种期望在经营房地产买卖。他曾经矫傲地对同行说:“灿漫挣钱就是我郑庆东所追求的人生”。
庆东打开像机拍下她俩一路上做出的各种姿态,由于是陌生的眼睛对话,姿态便不那么自如。凄美的断桥、撑天的古榕以及杨太公饭店前的石阶只留下她俩的倩影,庆东自然插不进去。
一进杨太公饭店门口,吧台里一位年纪与她们相仿的身着旗袍服的姑娘就惊呼着跑出吧台,迎过来。她抱住她俩喊着、跳着,激动的掉出几颗泪来。她太意外了,她责怪她俩没有事先打招乎;她因意外而捶打阿芳的胳膊,就象女儿在母亲面前撒娇,直把脸贴在她胸口。庆东站在一旁看着,被她们发自内心的友情所恸,他揣摩着,她们是同学?不象;她们是同村?也不象。他最终从那激去的泪珠里所饱含着的丝丝辛酸中断定:她们是曾经一起外出打工的姐妹,她们的友情正在舒发着往日的磨难。
她们开始坐下交谈。庆东也隔着一张方桌就坐。从她们毫无顾忌周围的交谈中,他听得几分:
穿着长袖旗袍的这位叫阿丽,就是刚才那个叫什么“田古后村”人,去年从深圳回来过年后就没有再出去打工了。她感激她俩给她回家的旁缠,感激她俩给她久病卧床的母亲以及料理母亲的后事寄了两次钱;她想念她俩,常常在这里寂寞地想念着她们曾经共同拥有的打发思乡痛苦的乐趣;阿芳是她们的大姐,她关爱她们,组织她们;阿燕是小妹,她是她们的活宝,是她们快乐的原泉。
可怜的阿丽的爸爸,自村子被归入景区后,到上海打工至今杳无音信。
庆东为自已的判断力而自豪。他对招聘一事又有了新的设想。于是他招手让吧台里的服务员过来,点了茶,打着手势要四杯,指着给她们三杯,并先付了茶钱,就深怕会打搅她们美好的团聚似的。他静静地等待,静静地望着对面的阿芳的一举一动,自言自语道:“我是来看风景的,还是来照看这三位姑娘的?”他摇摇头,然后又点着头说:“这里风景独好!”
服务员先将茶端给了里面这三位,阿丽忙说:“光顾说,都忘了给你们端水。”阿芳、阿燕的目光跟着另一杯茶到庆东的坐位便会意地向他打着感射的手势,阿芳只是轻轻地摆摆手,阿燕转过身狠狠地一个飞吻。阿丽忙把手搭在阿芳的肩上打听对面的人。阿芳用手挡着说话,接着三个人象是心领神会地发出灿烂的笑声。
她们朝庆东笑得浑身颤抖,庆东完全不在乎地走过去凑上乐闹。他说:“如果我能一辈子跟在你们三个姑娘后面,至少多活几十年。”他深知,在姑娘面前犯傻气是泡妞的绝招。确实乐得阿燕把一支手都情不自禁地搭上他的肩,他只是搓着放在桌上的双手缩进脖子嘻笑,颌下抖动的肉让阿丽摸着笑,阿芳将头迎前去对着他的脸问道:“你是干怎么的?想泡我们吗?”
“嘻嘻,说真的,你们三个这么动人的姑娘谁见了都想泡。不过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跟你们交个朋友,”庆东说着。
“朋友,什么朋友?瞧你的德性。”阿丽戳了他的那块肉一下。
“别,别、别、别。你们听我说,我是房地产开发商,这次来你们霞浦买楼盘,楼盘已经买来了,现在打算招几位营业员,这不,就遇上你们了。”
“这种买卖我们见多了。想打我们的主意,没门。”阿燕说。
“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听我把话讲完。”他咽下一口接着说:“今天,我是第一次到杨家溪来,纯粹是来看风景的,没想到能遇上你们,这是缘份,至于招聘营业员也未必要招你们,只是想征求你们的意见,要应聘不应聘是你们自已做主,我又没有强求你们,是吗。”他看看她们,心想,这三个人很团结不好惹。
“走,我们玩去。”阿芳对这个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拿不准。三个人跑出门外,冲下草坡。庆东紧跟着叫喊:“嘿,嘿,我的导游,导游。”
阿丽又往回跑,喊着:“我去请个假。”
庆东抓住了这个机会,高声对跑过的阿丽喊:“阿丽,午饭给我们定一桌。”他听到她长长地“嗳”了声,应声在山谷中回荡,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阿芳和阿燕俩远远地消失在溪边的草丛中,只听得她俩带着笑声的呼唤“阿丽”“阿丽”从溪的另一边高高耸立起的岩崖壁回响过来。阿丽追上来牵过气喘嘘嘘的庆东,寻着声音的源头,找到了扒在溪边草地上用手戏水的两位。
“将军洞。”庆东抬头读着对面石壁上刻着的三个大字。阿丽用专业导游的口吻向他讲述了关于杨家将杨文广的故事。
“这么深的潭水何时才能见到盔甲的金光?”庆东说着信手从草丛中拾起一块石片,侧身往水面甩去,轻波中倒映的山色在一圈圈涟漪中晃动。他回头问:“阿丽,午饭预定了吗?”
“定了。”阿丽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本人姓郑,叫庆东。你们就叫我东哥好了。”他说。
“哼,东哥,你想做我们的老大呀?”阿燕从地上跃起,歪着脖子朝他说。
“你看,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我就不开口好了。”他有意蹲下来向阿芳诉:“阿芳,你是大姐,你总得评评理。”
“那就叫你郑老板好了。”阿芳翻过身来一笑。阿丽、阿燕异口同声地用长长调子唤声:“郑老板。”便又狂笑起来。
他们四人牵着一条伸向对面石逢的绳索,坐上两头拴着绳索的小木舟,在阿丽的试范下,齐心协力地拉着穿过舟身的那条绳索,便缓缓地前进。原来舟是系在一条穿过两岸滑轮的绳索上,只要你朝哪个方向拉,它就朝哪个方向前行,又免得舟在水中被漂流走。
他们依次小心翼翼地攀上窄窄的石价,窜进短短的石洞,爬上顶峰,坐在杨文广试剑的岩石上沿溪观赏美丽的金秋山色:平缓而绚丽多彩的山坡把一堆堆巨石挤向溪边,立起一面面陡峭的崖壁;崖脚是幽深的溪水在流淌着渐渐地溅上对岸浅浅的卵石滩;下游开阔地的潭水倒映着深秋的天色,宛如蔚蓝色的彩带系着一块块闪着金光的奖牌。
阿芳感叹道:“这只是正午的杨家溪。黄昏,她更美。”庆东听了越觉得她非同一般之美。他对她打定了主意,顺更奉承一句:“你比杨家溪还美。”
“是吗?”阿芳猛回头,长长的披肩发滑过他的脸散发出清香,聪慧的眉梢下那饱满的眼睛正冲着他徽笑,笑得他低下头来忽然大声喊道:“你们看,杨文广的盔甲。”说着将身边的两位伸头俯瞰的姑娘的背一掌往回抓,吓得三个女子尖叫着将他压倒在石上,几个小拳头雨点般地轮击他富有弹性的身体。叫声、笑声飞跃山谷。
打的和挨打的都有一种说不的狂乐在喧泻,喧泻得都共同产生了疲劳的、饥饿的感觉。于是他们拖着懒洋洋的身子下山吃饭去了。
杨太公饭店的二楼餐厅里十二张圆桌己坐满大半。他们四人在身着绿绸旗袍的招待员的引领下,坐下来等候郑老板所点的菜,这时,一个当官模样的举着酒杯、喊着“郑老板”走过来。
“嘿,金副,您好!”郑老板回应。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那个当官的一手高高地举杯,一手握住庆东伸来的手,将他带到自已的坐位边,对着两桌都站起来的人说:“诸位,这可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郑庆东老板啊,不愧为房地产业的巨头啊,仅仅三天内就抛出三千六百万资金,这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啊。来,来,来,大家举杯,感谢郑老板对我县的投资,祝愿郑老板发财。”接着感谢的话、祝愿的话随碰杯声道个不停;这个镇长、那个书记,这个局长、那个主任,这也是老板、那也是老板,象是一场胜利闭幕的招商酒会。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们自已吃。”阿芳对身边两位被三千六百万惊呆了的姑娘说。于是她们动手吃起摆满一桌的热汽腾腾的菜,又叫来“芬达”、“野菜汁”等饮料,共同举杯庆祝她的团聚与友情。
一会儿那个当官的一手托着杯了,另只手搭在郑老板的肩上一同过来了。他说:“郑老板,你小子艳福可不小啊,三个这么亮丽的小妹也不给介绍一下,咹——江浙的少女美若天仙,咹——来,来,来,我敬姑娘们一杯。”他俩都有些醉态,手压在桌上弄得汤水直恍动,就象是那边两桌的附和声在颤抖。
“哪来的江浙少女,她们都是你们家门口的马路天使,霞浦的马路天使。哈,哈,哈———”庆东在笑。
这个金副听了脸色一沉,就象头上刚被浇上了一杯酒水似的,收回杯子说:“姑娘都喝饮料,那就算了吧。你们慢慢用,郑老板慢慢用。”宾宾有礼地说着,清清醒醒地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一群想过来接着敬酒的也都回到坐位上。
阿芳胸中一阵说不出的感觉,她仍站立着将举杯的手往桌上一顿,说:“我们走。”她俩便随她出去了。
的确,对于一个毕业于湖南财经大学己两年仍在谋求职业的女孩来说,阿芳的内心里充满着矛盾。在远离家乡三年的大学生活中,她有太多的梦想寄希望于家乡;在远离家乡过着两年流浪的打工生活中,她有太多的体验寄希望于在家乡圆梦。
夕阳西下,整个杨家溪风景区都笼罩在梦幻般的霞辉中。
她们三人并排着躺在草坡上没有说话。阿芳的心事既使说给她俩听也未必听得懂,因此她独自承受着苦闷,在思索着一个通往梦境的道路,正所谓:世事沧桑心事定。
郑庆东也在既将离去时着急地寻找着他心中的杨家溪之梦。迷茫的溪草,渺茫的梦。
他正怀着彻底失望的心情走在回去的路上,仿佛象是在梦里有人喊着“东哥,东哥———”,喊声隐隐约约地大起来,当他确定是阿芳的声音时,猛回头迎上去拥抱她,象是一对热烈的情侣在清凄的断桥边相遇了。他不敢去想,更不愿去想那脑海中反复冒出的问题:为什么她会如此亲切地唤他“东哥”?为什么她会如此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他宁可让大脑空白,让时光停止。爱情的感觉总是相似的。
阿芳答应了他的聘用。他答应一同聘用阿燕、阿丽之后,到车里取了名片递给她,又从皮夹里抽出几张卡片,把其中的一张交给阿芳说:“这张龙卡里有六万元,噢,”他又从车里取笔来接过阿芳手中的名片写了几个数字说:“这是密码。这钱是我委托你在一个月内租下龙首路的一间办公场所的钱,噢,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接着他将她告知的号码存入手机,又发出,双方看了手机又拥抱,他把嘴贴在她的额上说:“我明天就回温州,一切事情在手机中联系。”就象对福宁新区的楼盘的判断那样,郑庆东可以完全地信任阿芳。一对依依不舍的情侣,表达离别的方式总是相似的。
当阿芳回头把刚才的一切告诉她两时,她俩对那钱六万元更感兴奋,至于阿芳与他的关系,就象是他们曾经做过的恶作剧中的某节套路,她们自然会在余下的日子里默契地配合。
“跟着芳姐,绝对没错的!”这是她俩发自内心的佩服与憾叹。

正如郑庆东所判断的,福宁新区的楼市经过一个短暂的冬眠期就渐渐地火爆起来了;正如郑庆东坚信自已的判断力那样,阿芳忠实地履行着那六万元的使命,只是郑老板又改变了主意,指令她们以每人每月二千元消费它,以待他的出现。七个月里,她们三个是带着薪水到处玩乐着、等待着这个越来越渴望见到的有钱的大哥大的再现。至少,阿燕与阿丽一定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在等待。
瞧,她俩一见到庆东就远远地迎上去挂在他的脖子上不放。
立夏的杨家溪如同这三个快乐的少女,开始完全地散发出她的青春与活力。沿着溪边而上,整个风景区里熙熙攘攘的游客更象是只为这清沏的溪水而来,那怕是用手去捧,用脚去拍,他们都能在亲蜜的接触中感受到宜人的清爽而快乐。当然,更有情不自禁地要跳下去的人。上游的露营区段,游泳的人很多。他们四人就在其中。
郑庆东之所以选择这个时期约见她们,主要是因为他那三千六百万投资己经从市值上标升到了五千多万,赁借他多年来在楼市上摸爬滚打所总结出来的经验,他自有一套参数来证明此时正是抛售的最佳季节;同时,也是他惯于实现“灿漫挣钱”的感情投资的大好季节。他决定在杨家溪约见他们正是带着这种心境。
凉爽宜人的杨家溪,以及还带有几分冰凉的溪水,很快就把他们相聚时的狂热泻除。他们陆续开始上岸,在徽风中都有些颤抖,于是便挤进一间露营的帐篷里。阿芳想向庆东汇报那六万元的开资,他示意不值一提,他把下一步抛售楼盘的计划大致解说了一遍,并说有重要之事与阿芳商定,请她俩暂时回避。阿燕显然不愿意出去,她瞪着庆东叮上一句:“不许你打我姐的主意呵。”
阿丽、阿燕就坐在帐篷外的鹅卵石上,虽面朝对岸,但心里还是惦记着帐篷里的人。由一条拉链封闭的帐篷照样清淅地传出他俩的交谈:先是决定售楼部设在好万佳一楼,以及有关的装修事宜;接着决定阿芳任售楼部经理,营业员由她组织事宜;然后是广告策划事宜。显然阿芳对楼市的认识不仅让郑庆东连连叫好,更让外面的两位油然而生起对她的陌生之后的敬佩感。
断断续续的交谈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之处,阿燕不耐烦地长长地喊叫一声,把披在背上的浴巾向后一靠,起身跳入水中。她游到对岸,向早已坐在石滩上瞄着她们谈论的五个小伙子,击去一掌水花,一并抓上滩来对他们说:“哈嗳。你们不象是本地人?”
小伙子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相互看了一眼又点点头,其中一位低着头说:“我们是浙大同学,假期来玩的。现在高速路通了,来这里很快。”
“玩就得玩个开心,你说是吗?”阿燕见他们仍是点头,忽然“噗”地一声笑起来,直指着满面通红的那位同学的裤叉笑,笑得让几位同学也都顺着她所指的部位瞧,而禁不住同时发出笑声来。于是那个被笑的夹起双腿,脸象似在燃烧。得势不饶人的阿燕索性一跃而起,挤到他的身边,抚摸着他滚烫的脸说:“你们想陪我玩吗?”见他们羞怯得只是难以开口的样子,接着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好吗。来,来,来。”她牵着那这红脸的,便将他们都带下水去,又说:“我看你们哪位水性最好?我就陪哪位玩个半天。怎样?我说一、二、三,你们都给我潜入水里,可不许耍赖呵。”
没等答应,他们的预备动作己经完全地证明了他们都是迫不及待地乐意于这个游戏的。随着阿燕一声令下,他们就都消失在水面上。
阿燕向岸上那位似乎已经完全懂得了游戏结果的阿丽招手,阿丽便下水与阿燕渡上对岸,他俩一步一回头,用手指放在嘴前,示意那些憋不住而露出头来的学生继续完成游戏;那五个分别得到她们破例的恩宠的头,都甜滋滋地、会意地往下沉。
当阿芳和庆东走出帐篷,游到他们身旁时,看到那五张四处张望而未找见游戏主人的脸,阿芳对他们说:“小伙子,你们别找了,她已经走了。”
“嗨,我们都上当了。”其中一个沮丧地喊。
阿芳立即朝他徽笑着说:“重要的是你们都得到游戏的快乐,我的小伙子们。”
“是的,快乐就是我们旅游的目的,我的小伙子们。我也是浙江来的!”庆乐强调着阿芳的意思,同时自已似乎也同那邦小伙子们一样,从中获得教益。
原来阿燕和阿丽都坐到不远处的山坡上,象是已经断定山下解除了警报似的,向他们招手欢呼:“喂——,你们好!”
小伙子们也向山上打起招呼来。欢呼声在山谷中回荡。阿芳抱着庆东的腰,拾起石滩上的一堆衣服,甜蜜地走向售货亭。
他们四人是舔着火炬式冰琪淋上车的。还是那辆奥迪。
一路上开开停停,在阿丽较为专业地指点下,他们沉浸在故事的传奇中驶出杨家溪风景区。
第二天,三位穿着三款各异的“梦奴娇”套装的职业女性,随郑老板走出环岛大酒店。
若大的印有醒目的“东方”字样的楼盘销售服务广告出现在这个县城的交叉街口升起。
佩有彩带的广告小姐巡回于繁华的街市上。
三位职业女性打伴的少女正是阿芳、阿丽和阿燕。她们正忙着在好万佳的售楼部接待宾客。阿芳有时与阿丽、阿燕坐在合并的三张办公桌上,有时走进经理室,坐在郑老板对面办公,她拥有两张办公桌。
郑老板总是打着手机以悠闲的目光出现。他悠闲地向她们致意,然后又将悠闲的手轻轻地扶在阿芳的背上带进经理室,就交待几句话便又悠闲地出来,悠闲地坐上小车离去。
每天下午约四点半光景,阿芳总提着一大包现金走进建行大楼,得到了专设窗口里热情的营业员的专门优待。
就这样她们一直为售楼而忙碌着约有两个多月后。一天,阿丽和阿燕都觉得老板只顾挣钱而小气了,于是向老板提出请客的要求,庆东显然是因为让大把大把的进账的钱乐疯了头的原因,一经提示便立即答应当晚让她们一条龙地放松放松。他们那晚先就环岛大酒二楼餐厅吃了一顿美味的龙虾大餐,下楼时她们三人手搭着对方的肩得意地跟在踩着醉步的庆东身后笑,笑声里散发着干红酒的汽味,醇香都引起路过的人嫉妒地抚上嘴。
然后,他们双双坐上人力黄包车到了“新天园推拿中心”。他们摇摆着上了三楼,又做了一节钟的药物足按。庆东一靠下罩着白罩布的按摩沙发椅就打上呼噜睡着了。结果是她们好不容易才叫醒他。他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说:“才十点,还早呢,接下来去那儿?”
“上卡拉ok!”阿燕高兴地说。因为她有一个飘亮的歌喉,而且阿丽、阿芳也在行。其实他们三个之所以能够这么投缘,还真有一段应该说明的故事:
阿燕由于中考成绩较差,上高中要近两万元的高价学费,仅凭父亲干农活和农闲时踩三轮车等每月一千来元的收入养家糊口都吃紧,当然更供不起这高昂的学费。缀学在家的她,整整待了一年,才被同乡表姐带到深圳打工。她先是到一家卡拉ok当服务员,因老板偶然发现她会喝酒,便加薪让她做包箱的陪酒女郎。久而久之,酒量增大了,什么歌也都会哼都会唱了。她对客人们的触触碰碰渐渐也变得麻木,只有一个心眼地挣钱,其他的想头,就让那不用花钱的酒来强制了。于是她成了这家歌厅的红人,成了这家老板的摇钱树;于是她每个月给家里寄的钱也多了起来;于是家里接上电话,添上二十九英寸彩电;父母睡上“席梦斯”,弟弟身上也显得帅气。这些新的变化总是在她多次电话的崔促下完成的。当然,母亲还为她今后的婚嫁积掌着她寄回的大部分钱。尽管,她每次在电话里头或是春节回来时,总是动员父母亲把那笔钱花在自已的身体上,要不就把旧瓦房给拆了建个平房,但母亲死命不依。
女儿是孝顺的,女儿在外头挣钱的苦楚是父母最能体量的。所以做父亲的认为他有义务让女儿尽快地回家来。于上他终于还是动用了那笔钱。一个被邻里们说得再容易翻本不过的大黄鱼苗投资,终于还是将这笔钱葬送于海水中了。伤心的母亲,内疚的父亲,女儿在电话里的每一次安慰只能是激起他们无尽的伤感与自责。于是她对每月汇去的那几个款子失去了美好的梦想与娇傲,她渴望尽快地得到一大笔钱来重树父母曾经在电话那头里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她开始留意那些老板模样的人,开始不听老板娘的差谴而我行我素。每当,他从逢场作戏的、仅为了一个相同的交易条件的老板们那里愤愤而归的时候,便会去顶撞老板娘的指责,发泄自已内心的苦闷。直到有一次她气愤地预将砸断的酒瓶扎向老板娘时,被店里的“保剽”给痛打得扔出门外。她昏死地倒在自已呕出的满是酒汽的残楂上,就那样孤零零地躺着没人理,还是从歌厅出来的阿芳和阿丽听说是霞浦人,便才把她送到了医院。从此,她被解雇了。从此,她们结下了友情。
她们三人都在一家工产打工,阿丽已有两年工龄,阿芳才五个月。尽管工资不高,但很快乐。
庆东与她们到了“万年青”自助ktv包箱,喝酒唱歌不在话下。当她们扶着酩酊大醉的郑老板回到酒店,扶上床时,庆东忽然象是发酒疯似地当着阿燕、阿丽的面把阿芳拉到怀里,死死抱着,任赁她俩怎么拉扯,怎么锤打都不肯放手。
“够了。阿燕、阿丽,你们去拿条热毛巾来。”阿芳说得她俩都惊住,他们不相信阿芳会如此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而没有作出一点征脱。
当散发着热汽的毛巾递过来时,庆东似醉非醉地松开了双手任赁接过毛巾的阿芳温柔地在脸上抹。阿燕生气地用手指戳了他脑门一下:“你这个死鬼,少跟我来这一套。”便与阿丽退到对面的沙发,坐下。她俩疲倦地望着始终摸不透的阿芳的一举一动,没有作声。
阿芳旁若无人地将毛巾拿到卫生间换了一把水,又热汽腾腾地过来解开庆东的雪白的衬衫,扶起他靠在身上擦他敞开的胸脯。庆东渐渐地张开双眼,甜蜜地清醒过来。阿芳将他轻轻地靠到床头,把毛巾放到卫生间后回来静静地坐在床边,她用异常平静的眼神望着早己呆滞的两位,而庆东不敢正视她俩。单人套间里象死一般地寂静。
“我怀孕了。”一个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声音。
“我怀孕了。”阿芳略大点声说。她的脸没有朝向任何人,但他们都听呆了。他们面面相觑。忽然长长地“啊”地一声尖叫起来的阿丽把两只手紧紧地抱在低下的头上:“不,不。”地哭出声音来;阿燕满腔仇狠地盯着低下头、抬着眼的庆东,走过去看也不看阿芳一眼就给她一纪耳光,便甩头带门痛苦地跑出去。阿芳脱开庆东预拉不住的手,火辣辣的脸上滚着泪珠追出去。阿丽半晌才举头发现她俩己不在,瞧也不瞧庆东一眼也赶出门去。
仲秋的子夜,寒风在无人之境显得更加肆虐,肆虐地驱赶着在大街上翻滚的落叶,肆虐中带着清凄的悲泣阵阵而过。
她们跑着,追着,一直到租来的宿舍。阿燕一进门就锁,阿芳在门外轻声地唤;阿丽抱着阿芳的腰把脸贴在她背上,痴痴地眨着眼。
“阿燕,开开门,我向你解释。”阿芳靠在门上轻声地重复着这句话。阿芳和阿丽保持着这种姿势直到赖在地上睡去了也不见开门。

第二天下午约三点钟光景,阿丽和阿燕跟随着一位戴着膜镜、手挎紫色皮包、身着紧得要将下随的大乳房和肥大的腰部都绽开似的套裙的贵夫人模样的妇人身后,保剽似地走出聚贤新村。这个贵夫人模样的便是阿芳扮成的,她严肃地几乎要让她俩笑出声来。一走到大街就有三、四辆人力黄包抢过来。阿芳在阿丽的陪同下坐上一辆,阿燕上另一辆,象是分道羊镳。她俩先是到了县烟草公司,又到了洲洋乡政府和保险公司办事;阿燕照常上班。
当阿燕进售楼部时,庆东已经坐在阿丽的办公桌上应酬着几位前来购房的顾客。他一见阿燕过来就象是见到了救星似地叫着站起来;几个围着的顾客也象是迎接救星似地让出一条通向她的坐位的道来。阿燕立即开始工作。庆东似乎想问什么,但从阿燕的徽笑中似乎又悟到了一点什么,他进了经理室,又出来,又搓着手再进去。直到五点钟光景,阿燕的才把顾客打发光了,庆东才从经理室出来坐在她对面。阿燕仍是徽笑。庆东用他在商场上惯用的能够逼得让对方先开出口来的目光疑视着她,结果还是失败地开了口:“她俩怎么啦?我打了一整天的电话,总是关机。你倒不生我的气。我做错了什么,我们是双方情愿的呀。她俩倒底现在在哪儿?”
“东哥,你就别再追问了。你放心,昨晚芳姐跟我们谈了很多,我们都理解了,她俩只是困了、瘰了,在睡大觉尔矣。放心吧,东哥。”阿燕东哥、东哥地使庆东终于相信了她所说的,平静下来。阿燕起身去压杯水端放在呆若木鸡的庆东桌前,又将双手在他肥大的背上按摩几下,索性揉着他的脖子耳语:“你是我们的。只要芳姐爱你,我们也爱你。”庆东扭过头很吃惊地打量着这张脸,特别是她那深深的嘴角窝最让他冲动;他用他那揉软的手扶摸着她富有骨感的双手,心中又燃起过去常常会有的、用钱平息双方之后重新激起的性欲。既使阿燕将双手从他被强烈的性欲弄得发抖的手中抽出来,他仍是满意地望着她坐到对面。竟管这种心情持续了很长,但他还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出去。
庆东到了建行大厅,在自助查询机前取出一卡插进去,然后满意地将抽出的卡片在另一只掌上拍一拍,他终于还是打消了钱可能被人盗取的念头,溜着机警的眼珠兴喜地离开建行。他心想,这三位傻得可爱的姑娘就象是妻子经常变换花样而变不了口味的那道他最爱吃的菜,他决心在他既将结束这里的楼市前,全盘吃尽。
他们象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一样,象往常一样操作着余下的几间套房。只有阿芳那俞加揉情的待遇,倒使郑庆东有些不自在了。他认为阿芳没有必要对他这样——她应当明白他们彼此的“爱情”是没有结局的——他甚致对阿芳这种人人皆知的、只是想拆散他的家庭的幼致念头感到好笑:“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她不应当这么傻才是”。于是他倒油然而生出一种对阿芳的同情感,因此暗自决定从道义上留下一套房来给他们三人,另加三十万元送给阿芳,以作为对阿芳怀里的东西不论如何处理的一种补偿。
就象一个已经把未来按排得没有了任何疑憾的人那样,庆东从此难以在阿芳身上找到兴奋点,转而把兴趣放在了阿燕和阿丽身上;在夜里,她俩一起陪他喝酒作乐,甚至当作拿文件过来签字的阿芳的面他们也是这样。他于是认为阿芳更热衷于职业,因此使他对她仅存有的那么一点点兴致都荡落到完全的忠实中去,连签字时都赖得去看一眼。
他们照常抛售着楼盘,直到余下了最后一套房,郑庆东才当着她们的面宣布了自已的结果。他本以为这样的结局应当是彼此都能接受的,当然还指望从这三个穷人脸上看到一份惊喜。结果竟使他差点要昏死过去:
在他宣布了他以为从道义上仍过的去的结果后,阿芳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叠文件推给他看。他用渐渐苍白的脸色面对一张张浏览而过的文件之后,便瘫在椅子上,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屋顶,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们三人都挤到对面的沙发上,象是寒冷地在颤抖。她们怀着恐惧的心里在等待着这只半天尚未醒来的恶狼的攻击。
庆东猛地将头坐正,盯着对面这三位被怔得抱得更紧密的姑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疯狂地使出浑身的力气将桌子掀翻:“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你们——啊!”他嘶哑地喊叫起来,疯狂地将另两张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一千五百万呀!你们都把它拿去干什么了?”他冲过去抓住夹在中间的阿芳的胳膊,将她举起靠在墙壁:“你说,你究竟为了什么,你不能这样报复我,你是情愿的,阿芳,你是情愿的。”他无奈地喊叫着几乎象是在哭。阿芳疼痛地侧着脸。
庆东终于精疲力竭地换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就象是要勒死她;但从他用嘴皮咬着她长满绒毛的脖子而发痒的感觉中,她竟发出了“咯、咯”笑声。这种反常的笑声倒让她俩哭着向庆东求劳。他俩狂热地接吻,然后,象火烈鸟那样疲倦地将阿丽和阿燕从沙发上挤开:阿芳顺势躺下,庆东侧靠在沙发上。一种复杂得难以鸣撰的情感在他们四人心中沸腾。
“你狠,有种的你就把其余的三千多万也拿走,好让我在法庭上跟你们决一死战。”庆东又开始为那一千五百万激动起来:“你们简直是疯了。我简直想不通,你们用我的钱买那几千亩荒山究竟是为了什么?给山里的农民做保险又是为了什么?买那座荒芜的桃园工业区里的破烂厂房难道还有升值的空间吗?”
“不为什么。因为这一千五百万本不应是你的。”阿芳开口了。阿丽、阿芳也期待着她的解释,因为她俩也真的不清楚她这样做对自已到底有什么好处,而只似懂非懂地随从。
“嘻,我做生意挣得钱竟说不是我的,这是什么世道?”
“这是钱挣钱的世道。你们有钱,你们可以用钱来轻而易举地把一个完全没有竞争能力的地区的资金带走,而这里的人们仍在用鲜花和盛宴迎送你们。我所要做的就是让你的这种能捞钱的钱滚回去。让家乡的那些热衷于泡沫的自私自利的人们醒来,看到一个以农村产业包围城镇的真正的繁荣。”阿芳也激动起来:
“是啊,你说的没错,你完全可以将我告上法庭。到那时,人们就可以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着一个腰藏万贯的温州老板在这里发生的真实的艳情。多么令人羡慕艳情啊。人们除了惊叹于你一泡三的本事外,还有什么是可以绚耀的呢?还有你的孩子。我要让他生出来,让大家一见便回忆起这个故事,他们还会指着孩子说:‘就是他,就是那个温州老板在这里结下的野果。’你给我听好了,地上的这些文件可都是签着郑庆东的大名的,我只是受命于办理这些完全属于你的只是永远带不走的资产。我并没有犯法,你们说是吗,好妹妹?”
“我们并没有犯法。”阿丽、阿燕和道,但从她俩不停地眨着的眼睛里可以看出还是不那么理解,只是为可以肯定自已不犯法而高兴。
庆东重新审视着这位说着己坐起来的女士,垂下屈服的眼,能捏出水来的拳头在发抖;阿芳竟轻揉地解开他的一只拳头,让它抚摸着自已的肚子。庆东终于还是抽出手走了。门外传来急促的汽门声,随后,扬起的尘土夹杂着车轮的磨擦声向隔着玻璃门的售楼部袭来,把门上沾贴己久的广告字吹落得满地都是———

十二年后。
早春二月的一个星期天清晨。
在已是满山遍野的粉红的桃花和雪白的李花的环抱中,罗汉山上的牛湾仔村的油橄榄村下,阿芳十二岁的儿子正坐在白色的靠椅上系着皮鞋带,他不时地抬起头向前方那座别墅式的两层楼房里望:
透过中间整扇无色玻璃窗墙,正厅里的白色藤木家俱以及一道白色弧型楼梯清淅可见;两边对称着四张镶有罗马式条纹框的白格窗;窗下黑色的铁篮里挤满了白色花盆,绿叶中还能看到几朵红的、黄的已经被霜露打得绽放不开的月季;二楼青色琉璃瓦下的六张与一楼同样式的窗户,只有中间那扇开着。
阿芳双手搓着脸探出头来往进来的路上望,她明知下面只有孩子一人,却问:
“小缘——小李叔叔来了吗?”
“来了,来了。”小缘一听得山下传来嗽叭声,便欢快地应声迎去。
小李叔叔载着从在后排的阿芳和小缘驶下山庄,驶过在果园里向他们招手的村民,沿着罗汉溪驶下蜿蜒的山坡,又恍过了标有“东方农垦山庄欢迎您!”的彩门,在竹林成荫的江边村口停住。
一个三层楼平房的大门口早已停着一辆“帕萨特”,阿燕和女儿从车窗里向阿芳他们招手,两辆车用喇叭对了话便一前一后地驶去。
阿燕的爸爸正满脸笑容地在自己的花苑里裁剪败弱的花枝,母亲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然后将手里的饲料往地上一抛,“咕——咕、咕”地叫着,刹时,四面八方的竹林里都闯出鸡来。
车子在桃园工业园区的一座刻有“东方果品加工厂”的工厂大门口暂停,小李叔叔匆匆进去,双匆匆上车。
车子驶上满是鲜花绿地的福温高速路互通口,驶向杨家溪。他们在渡头的杨家溪风景区管理处前的大操场下车,再乘上电瓶车到了田古后村,他们是为欢庆阿丽生日而来。
如今的田古后村已是绿树掩映下的“农家乐”式山庄了。这里的家家户户是一个合作制整体经营饭庄的景区经济实体,游客们品尝着山里的、溪里的原汁原味的特产,不亦乐乎。
瞧啊!阿芳、阿燕、阿丽都是三十多几的人了,仍是亲蜜如初。她们亲蜜地交谈着,也不知三个孩子都跑到山上去玩了;她们亲蜜地交谈着,把那三位从外地招来的、阿芳湖南财大的同学撇在另一张桌上交谈。
她们三个,坐在后庭院的罩着苏格兰风琴手的围裙花色桌布的方桌上,交谈着孩子们的事。阿丽、阿燕,就象多数的妇人那样惊呀于对自己孩子成长中的发现,而后迫不及待地抢着告诉对方。
他们三个,坐在旁边的方桌上,既使是大学同学却也没有几句话。郭鹏飞,阿丽的丈夫便到客厅的仿古式“店家柜台”上打来一铜壶的李子酒,端着锦德镇瓷杯摆上桌来,道声:“来,我们喝酒”。
“嘿,嘿,你这个王八蛋,你是怎么向我发誓的,当着大家的面说阿——”阿燕冲过来骂着抢过他丈夫王华手中的酒一口给喝下:“说阿,你这酒鬼。”
王华转过身将她抱起,就象一个标型大汉轻而易举地在耍着棍棒那样,弄得阿燕发出尖利的笑声。大家都随之痛笑,笑得周边游客们都探过头来。直到王华无力地把她放下,她踉跄地走到柚子树下,朝山上喊:“芙——萍——”好几声女儿都没有回应。于是他们就凑在一张方桌上又谈论起来。阿丽看了看李政钦和阿芳:“这么多年了,我看你们俩也该结婚了。”
政钦呶着嘴示意阿丽不要提这个,免得阿芳不高兴。其实象这样的聚会他们常有,但一提到阿芳的婚事,她总是不乐意地叉开话题或离开。她曾经与政钦坦白过:“我时常梦见小缘的父亲十分落泊地来找我,我们相互拥抱着。他爸跪着向我忏悔。我很满足于这样的结果。这件事好象明天就要发生。”
政钦能理解她的心事,由于他太爱她的缘故,所以,每次都是在痛闷中打消离她而去的念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现在是死心踏地与她共同承受着等待的痛苦。
见大家没作声,阿燕便开口说:“我看结婚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就喜欢只同居不结婚。喝——阿芳姐?”说着靠向阿芳,去抱她的腰。
“我看这样也廷好的,不说了,我们喝酒吧。今天可是我老婆的生日,我去端上好菜来。”鹏飞说着起身去厨房。
阿燕又到那棵柚子树下喊:“芙——萍—-”
大家都隐约听到是村头传来的孩子的应声。
“还是我去把孩子们找来。”阿芳起身走着说。她碎步走在鹅卵石排成的村道上,墨绿色的皮裙里裹着的丰雍,随高跟鞋敲出清脆的节拍在摆动。
村口高大的樟村群下,小缘在荡着秋千,他手里还握着一根干树枝;两个小女孩靠在树边滴咕着,见阿芳姨过来便上前告状:“芳姨、芳姨,缘缘要打我们呢。”
阿芳过去,儿子说:“是她俩先合计来骗我。”说着老实地将手中的干枝交给妈妈。阿芳接过它狠狠地一折,蹲下对儿子说:“你怎么知道是她们欺骗你,你不能肯定,是吗?我的好孩子。无论如何,你动手打人就是错的,永远不可劳赎的错误,懂吗?我的好孩子们!”
当阿芳牵着孩子们回头时,迎面走来的人群中,一位肥胖的男子让她怔住;那男子悠闲地在向身边一位胖太太说话,说着说着走近时才被孩子们摇着阿芳双的唤声给注意过来。
“哎,是阿芳小姐。”庆东叫惊地打量着这位低下头来的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郑老板,你好!”阿芳小声应。
“这个姑娘是谁呀,你怎么会认识?”肥太太用怀疑的口气问。
“喔——我都给忘记介绍了,”庆东一边随意地摸着小缘的头,一边象是介绍风景那样轻松地向太太介绍:“这是我的太太。这位——姑娘叫阿芳,是我当年在霞浦炒房时雇的广告小姐,这么多年了,都给忘了。这——都是你的孩子吗?你可真有福气啊——”
“噢——,那个楼盘真的要炒死人罗——哼,一提起来我就生气。我们走。”郑太太气匆匆地抖动着浑身的肉往前走,庆东跟上,还有两对青年男女,其中一个女的背上旅行蓝,里面坐着一个可爱的婴儿。
阿芳走在三个孩子的后面,走进后庭院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强颜面对所有看过来的人,脸色愈显苍白。她走到竹篱前蹲下,摘起一枝被霜露打得难以绽放开来的红月季。
大家都把目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端祥着手中的那支红得发黑的月季许久,然后轻轻地转过身子,泪珠从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于是她开始徽笑着走过来,走到李政钦跟前,用凝重的眼光将手中的花交给他,当他接过花时,她贴在他的胸口轻轻地说:“我们结婚吧!”
屋内传来三个孩子的朗诵声: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总被无情恼。花褪残红青杏晓,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量子
2004.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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